一名保安和一支枪，逼着他吃饭睡觉，结果……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何成波

刘少政观察了一个月，试图从楼下“保安”的枪声中寻找生命线。

一楼的门是进不去的。以前只有在“公司”的“黄经理”的带领下，才能在“公司”附近逛街，一般只有两三个人同时出去。

“黄经理”不知道他的全名，甚至连黄姓都没有。他在“公司”管理着30多人。他是一名中年男子，带有福建口音。他看起来有点胖，但并不强壮。刘少政想要挣脱他，并不难。问题是，“黄经理”旁边还有一名保安和一把枪。黑桶吓坏了他。

这条路行不通，唯一的机会是在深夜。

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位40岁的“保安”过来换班。“保安”是个警惕的人，对楼内的骚动非常敏感。然而，通常在凌晨 3 点之后，他会在肚子上小睡一会儿。

机会就在这里。刘少政需要拉开三楼的小窗户，爬到另一个窗户，进入安全通道，来到二楼，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从那个方向跳出围栏保安正对着。草地。

2020年1月，“入职”4个月后，依然下不了单。队长的耐心已经耗尽。如果他说，如果他在工作中如此被动，他会被拖出去殴打，不让他吃饭和睡觉。这位 21 岁的年轻人认为他必须逃跑。

1月初，酝酿多日的计划终于得以实施。刘少政提前告诉领队，有一个顾客在说一条大鱼已经上钩了。但是客户只有晚上才有空，而且在那个时候，他需要加班。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回到四楼根本逃不掉的宿舍，直接从三楼逃出去了。

缅甸北部的夜晚，气温骤降，冷风吹过他的脸。他站在近10米高的二楼窗户上加拿大28群哪里找呢？，努力克服恐惧，回忆着小时候在家乡田埂上跳跃的情景。大概做了一分钟的手势后，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跳出大楼，从这场噩梦中解脱出来。

随着疫情的爆发，骗子逃离缅北的走私故事越来越惨烈。

意外走私

不祥的预感从一开始就存在。

2019年9月，到达德宏机场时，刘少政问招聘他的“海洋”，既然出国打工，为什么不需要护照和签证？

“海洋”大约30岁，是个大胡子，没有口音。“海洋”告诉他，出境手续会办完，护照在缅北不能用。没有护照，更安全。前半句，刘少政能看懂，他事先查了一下，缅北是地方武装统治，管理很混乱。只是后半句话让他愣住了。

(瑞丽港)

可他来不及多想，跟他一起的人就冲他们上了车，往下一站走去。他们到了瑞丽，经过了几个小镇，来回走了三四趟。他们聚集了10多个年轻人，都是20出头的“毛孩”。刘少政回忆说：“他们的脸上满是期待。和我一样，他们心里也有幻想。”

中途，“海洋”收到了他们的身份证，说要申请暂住证。

夜里，汽车还在乡间行驶，“海洋”不知何时消失了。一个新的连接器一个个盯着众人，要求关闭手机定位。刘少政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去正规口岸，好像变成了走私？”

（被盗车【受访者供图】）

同伴们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脸冷漠。刘少政非常恐慌。他后退一步误入假公司群被骗，叫司机停车：“我不去，我要回瑞丽。”

领导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首先，他们威胁他。办理完所有的入境手续后，办理手续要花不少钱。然后他一改近乎安抚的语气道：“想赚大钱又不想冒险，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小伙伴们加入了。

一个月前，刘少在贴吧看到招聘信息：网站推广，月薪轻松过万，额外提成，门槛低，专业培训，缅甸官方政策支持。刘少政之前也听朋友讲过缅甸的淘金经历，所以加了对方的QQ。

（薪资【受访者供图】）

招聘人员的名字是“海洋”。在采访中，他只问他能打字多快。刘少政说，我是一个沉迷网络的少年，打字很会。

刘绍政两次高考，成绩还是一塌糊涂。他考不上像样的本科学位，也不想上职业学校。满意，经常换。两年过去了，我仍然身无分文，工资已经被充进手游买皮肤了。

最近的工作是在奶茶店做奶茶。学习了一些技巧和经验后加拿大28公众号平台吧，我回老家收了点钱，在县城开了一家奶茶店。没多久，奶茶店倒闭了，他在家闲着一个多月，整天和妈妈吵架。

刘少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着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直到一个关于出国工作的帖子让他一下子“豁然开朗”。2019年6月，他决定出国大赚一笔，回来后开了一家奶茶店，让家人不再看不起他。

（走私组织发布的走私路线【受访者供图】）

车子停在一个冷清的三岔路口，司机叫大家下车，说，前面过马路，往河边走。刘少政不让步，跟着小队小跑，来到一处河岸边。又来了两个人，领着他们往前走。前面有人在路堤上搭了个梯子，叫他们从梯子上拐进沟里。他们沿着对岸的河岸走了10多分钟误入假公司群被骗，来到一座桥前，一辆皮卡车在等着他们。

他已经有预感，后面等着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误入屠宰盘

当天，车辆进入一栋带院子的楼房，将刘绍政一行送入“公司”宿舍。小房间里挤满了上下铺，散发着一股恶臭。

刘少政无意睡觉，手机定位显示他已经到了缅甸掸邦蒙波县。第二天中午12点，一个叫“A B”的经理带着他们去了三楼的办公室。一个密密麻麻的小隔间里有20多台电脑。外貌。

经理给刘少政配备了两部新手机，已经安装了探探、灵魂、世纪佳缘等应用。在新的微信账号中，刘少正有两个新身份等着他去适应。

（缅北归国涉嫌偷越境、电信诈骗的口述经历[视频截图]）

刘少政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

他提出辞职，经理的回答简单明了：“不做，先赔3万元。”

3万元包括机票、车费、走私费等费用。刘少正谎称联系了父母，等人到了国内，钱就寄到了，他正想方设法要回自己的身份证。

另一名“员工”警告他，如果不完成第一笔订单，他的身份证就拿不回来了。刘少政明白，只有诈骗成功，你成为帮凶，他们才会放心。但如果你永远得不到结果，生活就不会轻松。面对公众的侮辱和惩罚，严重者停止进食和饮水。

那些试图逃跑的人情况更糟。刘少正听说不久前有一个19岁的小子想逃跑，被绑起来怎么找PC蛋蛋微信群平台！，被毒打，然后他就乖乖听话，坐在工位上，一言不发，拼命做生意。

经理警告你不要乱跑。缅甸一片混乱。当地有许多武装部队和民兵组织。街道上到处都是抢劫者。“你随时都会被枪毙。”

眼下，刘少正只能装作听话，却暗暗发誓，绝不骗钱。

按照组长的吩咐，他要先管好号码，打包好形象。一个形象是投资人，涉足游戏、影视、互联网等行业；另一个形象是一个37岁的企业家，他出身苦练，早年创业失败，被妻子抛弃，后来开始做跨境电商，把手工艺品卖到世界各地，它卷土重来，年收入过百万。

每天，他都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喝茶、打高尔夫球的照片和小视频。这些材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一个专门的团队从网上把它们刮下来，去掉水印，然后分发给各个销售人员。同时，他还需要去各大交友网站和社交平台寻找一些年长的单身女性，将她们培养成潜在客户。当然，领队还会发一些在黑市上买的女性资料，详细而丰富，甚至还有上百张个人照片和视频。

（“杀猪”伪装的常用套路【央视截图】）

入职前几天，一位姓张的主管对他们进行了培训。教材是“口语技能训练”。问候，如何升华感情，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在一些特殊的场景下，如果“客户”要求看视频，有相应的套路拒绝，比如告诉自己和开车的家人视频通话，导致车祸，从此镜头上的心理阴影，因此也能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人设，博得对方同情。

刘少政后来才知道，这个过程叫做“养猪”。

最需要掌握的是入手的技巧和伏笔。一开始，无意中透露你正在投资股票和玩彩票。关系升温的时候，你可以找个时间让“客户”为你投资，并声称你有一些后台渠道。之后，让他们自己尝尝甜头，投资500块，赚个火锅钱，然后一推再推，1000块，2000块，最后，痴迷的“顾客”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跟着他们。想象中的情侣一起绝望，想着发财上岸。

网站页面很简洁，里面有《重庆时势菜》《江苏快三》等游戏。“你肯定猜到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并且可以在后台随时更改参数。”

这是杀猪的时刻。

《断路》

刘少正的工作时间是从中午到午夜。在此期间，他的个人手机将被上交，无法与家人视频聊天。

一个月后，刘少政和一位“离异的大姐”聊起了抽奖的事。

“离异大姐”与母亲同龄，40岁左右，江西人，是个商业狂人，丈夫不理解，10年前离婚。刘少政用了变声器，修改了手机的位置。他冒充的企业家，竟然与大姐的三观一致。当然，这是语言书中的特殊策略。大姐很喜欢他。她非常亲切地称呼她的哥哥。她不在乎钱，很高兴取悦她的兄弟。对于骗子来说，这是理想的“猪”。

刘少政对南风窗记者坦言，在诱惑面前，他其实经历了人性的挣扎。

一方面，队长和经理对他越来越不满，因为他表现不佳，只允许他吃到一半才吃方便面。如果他不一直“敞开”，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承受多少痛苦。

诱惑是赤裸裸的。他的底薪是每月5000元，但提成是10%-20%。如果他赢得一个订单，对方投资50万元，一下子赚到10万元，辛苦的日子就过去了。不仅可以取得老板的信任，拿回身份证，还可以支付赎回费，找到走私犯，把自己送回中国。

（偷渡到缅甸从事电信网络诈骗的人【沸腾视频截图】）

“但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不可能那样，”他说。

“不是你有多高尚，而是一旦你欺骗了人，你一回国就会成为骗子，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屠宰场的底层从业者大多才20出头，不少是00后。有的和他一样全天加拿大28QQ信誉群，是所谓的失业青年、黑帮，有的是学生。很多人被朋友、同乡、同学欺骗。

他觉得这些人误入歧途，“就像我误入歧途一样”。

另一部分稍微老一点。有70后和80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犯罪并有犯罪记录。

刘少政所在的大楼一共6层，到处都是这样的诈骗窝点。“公司”附近的其他建筑物也是如此。电子欺诈窝点也遍布酒店、新兴办公楼和郊区住宅。

在许多不眠之夜，刘少政时常听到“公园”里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场成功骗过50万人的庆典和狂欢。

越是这么做，他越是想要逃走。

2019年11月的一个周末，一个和他同龄的江西男孩和经理下楼买东西，突然跑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抓回来，保安又拳打脚踢。男孩趴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来。

这件事给了刘少政相当大的刺激。

（偷渡到缅甸从事电信网络诈骗的人【沸腾视频截图】）

没有逃脱的翅膀。诈骗团伙通常会邀请当地武装部队担任保安，保护他们的窝点，并让民兵部队参​​与运输电子设备。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从这些武装团体中了解中国警方的调查动向。

所以，逃跑无异于在天上飞，刘少政必须如履薄冰，如果失败了，他就注定了。

临近年底，妈妈在微信上通知，爸爸病重了，我怕他快死了。逃跑计划不得不提上日程，他也不在乎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回来，“再做一次是件大事。”

所以，这是场景的开始。

逃脱

当晚，跳出围墙的刘少正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往前冲去。慌乱中，他感觉有人跟在他身后，但他不敢回头，生怕一个黑色的枪口对准他的后脑勺。

缅甸北部既是罪犯的天堂，也是误入歧途的人的地狱。逃脱死亡的故事在这里重演。

今年5月，荆州市公安局破获一起骇人听闻的屠猪案。21岁四川小伙被网友骗到云南芒市，称自己被要求做网管。没想到，到了芒市后，车子一路开进了深山，直接把他送到了缅甸的木姐。

（四川21岁男子高薪被网友引诱到缅北，一刀砍掉4根手指）

不愿参与作案的他，也从二楼跳下被捕。网友给出了三种选择，一种是跟着他们发财，另一种是赔12万，如果不愿意，就砍掉他的四根手指。

最终，一把长剑被斩断，四根手指被斩断，鲜血四溅。

今年6月，重庆石柱县公安局也披露了类似案件。一个推销员被一群不想攻击他的同胞的人打了耳光。当他试图逃跑时，武装人员用枪托将他打昏，他在一群 10 岁童子军的监视下被关在牛棚里一个月。与此同时，还有10多人被拘留。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到这种治疗的影响。

疫情前，一些诈骗团伙还选择将不愿合作的推销员遣返，不仅是为了获得“赔偿”，还为了赚取高额的走私费。正常情况下，这些诈骗团伙和走私者是捆绑在一起的，有利润分享。

（多部门警告缅甸招聘信息【截图来自@CCTV新闻微博】）

一位不愿具名的反诈骗民警告诉南风创，2019年，有一群年轻人被骗到缅甸。猪骗局。

刘少正庆幸的是，他在疫情之前就回国了。逃离噩梦般的建筑后，他沿着通往天明的道路走去。几天后，在一名中国人的帮助下，他联系了一名走私者，回国后主动向警方自首，并将所有信息提交给警方。

没有预期的入狱时间，他只为偷偷越境支付了罚款。

很好的说服力

《证券时报》报道称，近10万来自中国的欺诈者居住在缅甸北部。主要集中在佤邦、果敢、木节、小勐腊等地。这四个城市直接与云南接壤，边境线很长。此外，缅甸北部的混乱统治和薄弱的边防让走私者可以自由出入。因此，100,000这个数字不一定准确。没有人知道这里藏着多少人。杀猪、裸聊、计费等骗局窝点猖獗。

在许多东南亚国家，赌博和网络赌博是合法的，这滋生了电信诈骗。2015年前后，缅甸电信诈骗案件极少。到时候，中缅警方会互相配合，破案就容易了。

2018年以来，缅北电诈骗案爆发。一位熟悉警方办案情况的人士曾向媒体透露，这一变化可能源于缅北地方政府高层被诈骗团伙收买，成立“经济”。开发区”，为诈骗团伙申请“现金网络业务”营业执照，一发不可收拾。

欺诈逐渐取代毒品，为缅北带来了新的经济景象。酒店、餐饮、互联网服务等为诈骗分子提供生活便利的领域也相应兴起。建筑物越来越高，崎岖不平的道路变得平坦。

然而，当疫情来临时，疯狂的局面很快发生了变化。云南加强边境防控。原本几十万元的走私费一度被炒到几万元，找个蛇头接活未必。随着缅甸疫情的发展和医疗条件的落后，一些不法分子不得不自首哪里找加拿大28群，甚至排队自首。

（通过互联网发回中国的公示清单【被诉人供图】）

最后通牒已经发出。原来，云南瑞丽市在去年11月底发布通知，劝说跨境犯罪分子回国自首。今年4、5月，全国多地开展了“大劝返”行动。采取措施取消户籍，甚至被列入失信名单。

对此，刘少政叹了口气，末日终于来了。

（为保护隐私，刘少政、大洋为化名）

编辑 | 李少伟

新媒体编辑 | 苏米

排版 | 乔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