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运：北方的三线城市，想与那里的一切和解

2023年春运，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概括：

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 三年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以一种微妙的方式。 本文作者独居北京多年，从事记者工作。 家乡催婚的压力让她感到窒息，于是逃往大城市寻求认同和宽容。 疫情的隔离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也是安全距离。 35岁，女，单身，带着这个身份标签，她回到了三年未曾亲近的家乡，北方三线城市，想要和那里的一切和解。

文｜关越编辑｜陶若谷

回老家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楼门口遛狗，撞见了对门的大叔。 “后退？” “嗯，我昨晚回来了。” 谈话礼貌地停在这里。 显然，我还没有结婚女生回家被集体催婚，只带了一只狗回来。

在我决定养狗之前，我其实更喜欢猫，安静。 狗的热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反应迟钝的压力。 我一进门，它就冲上去抚摸它。 我吃东西的时候，它趴在碗边盯着我看。 连我去厕所，它都会在门口等我。 就像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妈妈的热情，她喜欢早起做饭，但闻起来对我来说不是幸福的味道，而是我必须起床的闹钟。 大概是几年没和别人一起生活过，不习惯吧。

如果不是这三年时间长在家里，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我可能也不会渴望有一个热情的生物陪伴着自己。 尤其是赶着吃草的时候，狗狗会在客厅的不同地方撒尿。 只好用尿垫擦干尿液，抓起卫生纸擦木地板的缝隙，喷上除臭防斑喷雾，最后坐回电脑前。 晚上10点，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一个小时。

在老家，我住在父亲单位的家属院里。 百余户，皆为同僚。 从我初中开始，大家都知道哪个孩子有男女朋友，对方家是干什么的。 谁要是分手了，全院子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我是在别人耳边长大的。

三年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以一种微妙的方式。 读小学的侄女得知我比她妈妈大全天加拿大28靠谱群，眼里满是惊讶：“阿姨，你怎么还没结婚啊？” 嫂子看了我一眼，连忙堵住女儿的嘴。 没有人直接问我了，靠得近的长辈拍了拍我的肩膀，“工作稳定，房子也有了，我要结婚了。” 一句话说了两句，重点明显在后面。

事实上，几年没回家，我心里已经很放松了。 我28岁一直在家乡，地位特别显眼。 每周邻居的孩子结婚，爸妈看到我在家就生气，“你怎么不出去约会啊？” 每次长辈开会，都会指出我的问题和错误，有时全家人围在一起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太挑剔了，你得改。

我想反驳，却总是被逼回去：“只有家里人会批评你，外人关心你？都是为了你好。” 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特地来找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知道吗？这是不孝。

面对这样的压力，我也尝试过相亲，体制内的，领导身边的，总之，在叔叔阿姨眼里，都是前程似锦的。 只是对方一听说我是记者，就会先问：“出差多少钱？” 然后试探性的加了一句，“有孩子的时候可以这样吗？” 一个自称一见钟情的男孩总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当众展示我”哪里PC蛋蛋微信群，他是这样形容的。

去了北京之后，这个麻烦少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如果你去玩棋盘游戏，你会结交一些朋友。 等你走的时候，再约好再见。 事实上，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谁在乎你年纪大还是单身？ 到处都有出差的职场妈妈。 在这个每天通勤两小时不远的城市，出差算不算大事？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她在北方，我在南方，相隔8环，一年只见一次面。

和同事吃饭时，突然接到老家“相亲”的视频电话。 我看着屏幕，犹豫了几秒才回答。 同事后来说，我看起来很不情愿。 “没有感情干嘛要结婚？” 这句话，我小心翼翼藏了很多年，不敢再说，对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的。 可能这是我最放松的时刻，我看起来不那么奇怪，也不必害怕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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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别的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自己也会感受到压力。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有家人陪在身边，我不禁感到孤独。 大年初一，按照习俗，结了婚的表亲都在公婆家过日子，只有我和表亲一家和长辈一起吃饭，每年都是这样。 这两年没回来，催婚的口气又升级了全天加拿大28群，“赶紧结婚吧，不然很难要孩子。” 我前男友的父母最担心我的生育问题。 几天前，他提出复合。 借酒问我：“还能生吗？”

我沉默了，多年的孤独突然涌上心头。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我没有选择那些“领导身边”的人，爱上了一个所谓的无可救药的男孩。 当时，我放弃了体制内的工作，出国留学，害得我父亲生病，后来他也去世了。 在家族大院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事情。 现在我35岁了，是一个标准的“老剩婆”。 他们不仅认为问题出在我身上，而且我也感觉到了。 我尝试了那些“正确的选择”，太痛苦了，我自然放弃了。 现在这条路不是我主动提出的，但我不能向其他选择妥协。

临近年底，妈妈问我春节去哪儿过。 上一次回​​去过年还是2020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出门。 除夕之夜，只能在网上和朋友们干杯。 我特地开了一瓶红酒。 结果接到单位电话，通知我初二返岗，汇报武汉疫情。 妈妈一个人把打开的那瓶红酒喝光了。

今年年初，我犹豫要不要回去。 我在晒的时候，老家的长辈还在晒，轮流打电话问药够不够，满心苦恼：“看，这么远谁有加拿大28微信群，我顾不上如果我愿意的话。” 表妹也没买药，但是她在家里平了一份药寄给我，包括我侄子的退烧药。

生病的脆弱让我想念曾经让我远离的小镇，我想回去。 平日里很少联系的家人和朋友，连我工作的地方都说不出来，但当感染潮来临时，他们却担心我是不是缺药。 这两天看到有人写，没有人能真正切断与家乡的联系，即使是想逃离家乡的人。 我深受感动。

在单身这件事上，我和家乡有着很深的缘分。 父亲在世时，总说我没嫁人是“父亲的错”。 我不明白，就像大多数事情一样，他和我总是很难达成一致。

他从小就立下了很多规矩：放学必须马上回家，不能住别人家，夏天不能光着腿，两腿并拢坐着，不能笑高声。 但同时，他又非常宠我，从不限制零花钱的多少，冬天骑自行车他也心疼。 可能我做的第一件事就出乎他的意料，就是被当地媒体录取为记者。 他总觉得这份工作太辛苦了，还是坐在办公室里，下班回家吃现成的饭菜。 他总是说一句话：“不想做就辞掉工作，爸爸会养你的。”

我们的分歧越来越明显。 有一次去加油站遇到自助油箱，跟工作人员说不能用。 隔壁车主听说他大概说了“我连加油都不会”之类的话，我很生气，回道：“我不会又怎样，还用说吗！” 男人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因为自己没有生活技能而生气，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爸爸养大了你”。

之后很多年，我一直想逃避这句话。 这让我觉得我被低估了。 我一直扮演着一个温顺乖巧的女儿角色。 心中有异，不敢说。 我渴望独立。

28岁那年，我决定辞去工作出国留学。 一方面，催婚的压力真的很压抑，工作上的成长空间越来越小。 我家乡的媒体和政府大院里的生活差不多。 刚才那个同事还在说笑吹牛，等领导来了，立马变了脸，对着大家点了点头。 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着领导，接触到小镇上的名人。 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半夜三点突然被叫到办公室，就为了一个政府新闻。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并不幸福，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6年没用过英语了，我是从最基础的语法学起的。 在准备考试的过程中，我不得不去隔壁的城市上课。 一开始是开车去的，后来没钱加油，就坐城际大巴。

那是父亲第一次控制我的钱，不让任何亲戚帮我，逼得我放弃出国。 他认为我不做“生意”，他口中的“生意”就是找人结婚。

半年的高压备考，让我胖了十斤。 家里院子里的谣言又传来，通过几个耳朵传到我这里——她出国生子，孩子是已婚的某某。 造谣者是对门儿媳妇，顿时可信度大增。 我觉得非常荒谬。 出国留学的理由这么靠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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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心是向着我的，但她不想和爸爸作对。 另一边，八十多岁的爷爷暗地里说支持我。 为了不伤害父亲，他不敢说。 我坚持要走，但出国仅仅五个月，父亲就查出肺癌。 姑姑说：幸亏你把你爹气坏了，早知道了。 我出国后，我爸总是提心吊胆，整夜睡不着觉。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我的错吗？

家里的换鞋处，还放着父亲生前穿过的棕色皮鞋。 他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 当我表哥有急事时，第一个打电话的不是我爸妈，而是我爸。 这种安全感让我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用害怕。

然而，化疗后我第一次陪父亲回家。 在动车上，我看着他光秃秃的后脑勺和驼背的身体，第一次意识到，这么坚强的人，也会不堪一击。 他看着窗外，我看着他，这样持续了一会儿。

最后几天，他不跟我吵架了，我尽量做个乖女儿，纠缠着他的往事。 我父亲的童年是在乡下的护士家里度过的。 回到亲生家庭的那天，他在门口哭了很久。 外婆哄不回来，干脆任他在门口哭到天黑。 那大概是父亲记忆中唯一的任性了。 之后，他成为了沉默的第四个儿子。 但那个独自哭泣的男孩已经在他心里几十年了，所以他希望女儿在不了解生活真相的情况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病床上，他还说着那句话：“别太辛苦了，累了就辞职回来。” 他去世后，我越来越明白，要为我的孩子们撑起一个童话世界，需要多大的爱。 他的遗愿被他以前的朋友牢记在心，他们说他们将对我的婚礼负全部责任。 之后每次聚会，总会有人说起这个最后的愿望，提醒我还没有实现。

之后回家不超过3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 没多久疫情就开始了，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今年和妈妈贴春联时，不小心贴歪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肯定无法向我父亲解释这份工作。” 我父亲工作一丝不苟。 他在世的时候，带我去贴春联。 “就是这样。” 我笑着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打算重头来过。

这几年，我逐渐体会到父亲的离开对我重新认识自己的影响是多么深远。 其实我一直想逃避父亲，却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不够坚强的自己。 以前总觉得自己离他和小程那么远，但仔细想想，每个人的经历和理解，都是无法复制和模仿的。 理解大概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理解才是常态。

三年的别离，让我对家乡有些陌生。 在回家的路上，我试图关闭导航，但不得不重新打开。 路边灯火通明，几乎每一个缝隙都充满了喜庆的装饰，就像这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样加拿大28群吧，浓浓的，焦距不明。

一个星期内，舅舅给妈妈送了三种年货，从干果花生到蔬菜熟肉，应有尽有。 羊肉是熟的，包括洋葱、姜和大蒜。 我七十多岁的叔叔一大早来看我。 因为新冠肺炎，他才出院两三天。 他不敢摘下面具，站着聊了十分钟就走了。 我在电话里明明说了primer不合适，结果还是表哥给我买了，还拿来一罐开过的给我试试。

大城市强调的边界感在这里几乎没有。 但正是这种粗暴的情绪磨掉了我的盔甲。 面试中遇到的“风险”、疾病带来的不适，甚至独居的一日三餐，对他们来说都异常艰难。 在北京，天天见面的人都不弱，在春节的唠叨中，一一悉心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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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我一直忙着过着有延伸感的生活。 结束了一段不好的感情后，我也彻底跳出了体制，进入了市场化的媒体，做着自己向往已久的事业。 第一次与同事会面可能会很尴尬。 选题会上，大家身着休闲装，背着帆布包，放松心情，和领导说说笑笑。 我穿在里面不一样，职业装，高跟鞋，送稿子给主编的时候，总是附上一句话，“请审稿”。

那个时候女生回家被集体催婚，民营企业纷纷裁员，万人一口铁碗难求。 我周围的人提醒我，这个决定非常冒险。 老家的老同事陆续晋升为中层，我又回到了菜鸟的状态，凡事回复“OK”“OK”，稿子也摆脱不了体制内的路子。 编辑回答说，“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 妈妈也劝我放弃，但我不甘心。 再说，放弃也太丢人了吧？ 我以前的同事怎么看我？ 我一直在想，当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我能做到。

过渡是痛苦的，而且比预期的要长。 合租室友之间的关系也似乎止步于群里频频提醒掀起马桶小便和用后清理。 我记得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小男孩正在创业。 他似乎总是在家里打电话，谈论“政策”和“大局”。 很少有闲聊。 他说自己其实厨艺不错，只是没时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没人关心安慰我。 一个从大公司辞职去NGO的朋友告诉我，“醒来”的过程是孤独和无奈的。 还有一个好处是，大龄未婚这件事可以轻易瞒过众人，不需要再被“矫正”，可以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我趁着疫情期间房价下跌的时候买了房。 虽然在五环外，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装修。 父亲走后，我觉得自己有了家。

去年下半年，我从狗舍带回了一只三个半月大的小狗Moon。 它让我过上了新妈妈般的生活。 九月底的几天，接连面试。 为了让他正常出门如厕，我会尽量避开9:00、13:00、20:00这三个遛狗时间。 但他仍然在屋子里小便，一晚 5 次，并用完了最后的卫生巾和喷雾剂。 因为疫情原因，这几天到北京的物流特别慢，采购的库存在途中延误了。

我把月亮放回笼子里，坐在沙发上放声大哭，这几天的疲惫化作委屈流了出来。 它看了我一眼，又躺下慢慢睡着了。 我的生活开始围绕着狗转，这引起了妈妈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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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初不同意，认为养狗的责任就落在她身上。 父亲去世后，她开始时不时来北京和我一起生活。 七八年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一样了：我不再到处征求她的意见，她也不再是那个万能的万能小姐了。

她的反应开始变慢，言语中处处可见“那个那个”，半天说不出口，很快就忘记了刚才说的话，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她喜欢诉说从天气到情绪的故事要小心； 家庭的经济收支也记在账簿上。 摊开16K笔记本的两页画一个表格，在相应的位置贴上各种票据。

医院检查说是轻度脑梗塞，原因之一就是长时间没人说话。 父亲去世后，大部分时间她一个人住在老家，反正亲人都在。 疫情第一年，她因耳石症差点晕倒在家。 幸运的是，她被及时发现了。 康复后，她来北京和我一起生活。 有一次她分享了一个照顾老人的机器人即将上市的消息，我立马说小狗也可以。

“我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动，狗能帮我做什么？” “它可以帮你盖被子。” 我妈妈被逗乐了。

可当我真的养了一只狗后，妈妈又开始抱怨了，认为我对她的关注不够。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说的“人人都往下接吻”。 如果我和奶奶同时生病，她会先照顾我，并说以后我也会这样。 本来急着要辩解的，现在总算有点明白那句话了，虽然Moon不是人。 我渐渐明白，正是父母的保护，才让我这些年所谓的亲密“理想化”。

这几年，类似的事情一再让我重新认识爱情和婚姻。 尤其是在采访中，各种新闻的背后，都有人为的拉动。 我的容忍能力不断扩大，包括对我自己。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那句话：你要想好自己人生的剧本——它不是父母的续集，也不是孩子的前传。

被侄女问“阿姨，你怎么还不结婚？”，小姑子生怕我不舒服，分享了很多我婚后生活的阴影，说羡慕我的自由生活。 许多年的老朋友聚在一起，他们试图开始和我谈论冷冻卵子。 我放声大笑。 多年前我忽略了这里的善意，现在我不怀念了。 是时候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了，至少不要搞砸了。